三月,是春天藏在雪被下的火捻子。瑞雪與花季的爭辯聲中,輕風(fēng)悄悄吹紅火捻,于是,漫山遍野都似接到了口令,處處是伸肢展臂的身影,仿佛在裂一條無汗則拭淚的帛,嘶啦一聲全開了,所有蟄伏的生命都努力拱出頭來,四下里含笑張望。
一年之計??!三月,所有屬于春天的故事都次第登場,爭先恐后,隆重得像初次綻放的愛情。
雨纏綿在云層前后,時不時灑落下幾多繾綣,清心清肺地潤在最細(xì)膩的枝頭葉尖,顫微微亮晶晶,就那么蕩啊蕩地晃進(jìn)春天里。
總是可以找到很多快樂的借口,像這一季的花,冒著不散的寒氣,卻從不少開哪怕一朵。于是,憋足了勁綻放就好,自自然然,甚至連四下張望都可以省略,輕輕悄悄地推開門去,便又是一年春草綠,滿院關(guān)不住的春色,高調(diào)得像人間仙境的絕版。
吊蘭從柜子上瀑布樣一路淺笑,明知它是喜陰的,還是忍不住掛在向陽的窗前——這大好的春光,哪怕是一葉蘭草,也不忍輕易辜負(fù)了??粗切┤~子從花盆邊沿向外垂下去,隨風(fēng)飄動,似展翅跳躍的仙鶴,讓我眼前的這一方天地間充滿了飄逸的靈性。
想不到,喜陰的花近了陽光,沒幾天竟兀自開了。疏散的錐形花序這里一團(tuán)那里一簇,那靜雅難以言傳。不招搖,不嫵媚,卻開了個熱熱鬧鬧。細(xì)碎的白花,每一朵都頂著嫩黃的蕊,像扣著的皇冠。那是難得的驕傲吧,作為一束花,不浪費每一次飽滿的綻放。
上輩子且不論是歌者、繡女、舞娘,這輩子,只做好一朵不遲到不早退適時美麗的花便夠了。不雍容華貴,只淡淡雅雅地開著香著,此一番遭遇,紅塵相愛,便是久別重逢的人間煙火了。
我仰慕著它的淡雅,它的香。
三月里,哪一枝生命不值得尊重和仰慕呢?迷夢人曉生死,功利客求極樂,誰又比得起靜居一隅的閑花,一夜開放,就已是整個季節(jié)的浪漫芬芳。
這樣想,整個三月,便顯得肅重端莊了。望一眼,無須言語,已有溫暖的靚麗,盈盈在握,清馨滿懷了。
三月因此顯得無比生動。一支含著淡雅清香的曲子,漸漸唱響,平鋪直敘的生命也漸漸涌入高潮的絢麗。
而你終究還是會嗅一嗅春之氣息,背過手去,向著此刻的陽光,輕輕說:
這一程,是一個生命怒放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