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1000多個日夜在指間悄然流走。從美麗的鷺島廈門回到閩西紅色故土,從一名碩士研究生轉為投身農村基層的選調生,我內心有過波折、有過困惑,但累積在鞋底上的厚厚泥土,讓我讀懂了這片土地,積蓄了行穩(wěn)致遠的堅毅。
傅海明(左)在村里走訪
2017年7月28日,我到福建省上杭縣蛟洋鎮(zhèn)報到當天,正值第7號臺風登陸。我放下行李、還未來得及整理宿舍,就隨同掛村領導到趕到下村防汛。下村是個貧困村,不到20公里的路程,因道路崎嶇泥濘,開車硬是花了一個多小時。盡管事先有心理準備,但令我驚愕的是,這里的部分貧困戶還在使用白熾燈,還以谷殼作枕頭,與一個月前在鷺島的情形形成鮮明反差。
更讓我尷尬的是,盡管蛟洋鎮(zhèn)與我出生的白砂鎮(zhèn)只隔著幾座山,但語言卻相差甚遠。入戶勸導村民轉移過程中很被動,幾乎每一句話都要靠村書記翻譯。這就是我在農村這所大學面臨的第一課:群眾語言課。在接下來的半年里,我抓住一切機會和群眾拉家常、套近乎,學習蛟洋“土話”,很快我不僅聽得懂群眾說什么,也能自如地和他們對話了。
如果說闖過語言關是我選調生生涯“第一課”的話,那么,如何“用腳寫材料”就是我在蛟洋鄉(xiāng)間上的“第二課”。
起初,我自恃自己是“雙一流”高校廈門大學的碩士研究生,經(jīng)歷過繁雜嚴謹?shù)拇T士論文歷練,寫公文應該綽綽有余。第一次給黨員上黨課的那一幕至今仍留在我的記憶中。我精心準備了一篇發(fā)言稿,自信定能博得陣陣掌聲。然而,黨課沒上多久,我的后背漸漸發(fā)涼,大多數(shù)黨員表現(xiàn)出困惑、不感興趣,個別黨員甚至睡著了。在后來的項目征遷、滿意率測評等各類入戶宣傳中,也遭遇過類似的情況,盡管反復給群眾解釋,可他們就是聽不明白。
雖然很受挫,但打開工作局面還得靠自己。當我把苦惱告訴前輩時,他們讓我看看毛澤東主席寫的《才溪鄉(xiāng)調查》。80多年前,毛主席在距蛟洋幾十公里外的才溪鄉(xiāng)花了10多天時間調查,寫下了這篇彪炳史冊的著作。當我翻開《才溪鄉(xiāng)調查》,驚嘆于其中嫻熟的群眾語言,言簡意賅,語言犀利精辟,直指要害,且樸實無華,通俗易懂。我幡然醒悟,這才是典型的寫給人民大眾的文章,這樣的語言才是人民群眾最能接受的。從此,每次寫材料、每次準備黨課時,我先走村入戶,實地了解群眾需求,感悟群眾心理,學習群眾語言,多用“白話”“土話”,講實話、講真心話。
腳上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一次次的經(jīng)歷,一次次的感悟,讓我的腳步更加踏實。遍訪全鎮(zhèn)貧困戶是件繁重的工作,剛開始,為完成任務,入戶只是流于形式,簽字拍照。直到走訪到第四個村子桃源村時,帶我入戶的是一位年齡相仿的包村干部,他對走訪的18戶貧困戶,竟能詳細說出每一戶的家庭情況,走訪對象和他就像自己家人一樣,這讓我感到非常慚愧。我拿出高考和考研備考的干勁,把全鎮(zhèn)600多戶貧困戶情況記在小冊子上,打印出來貼在宿舍墻上,記住每一戶的情況,記住每一戶的訴求。
一天早晨,某村貧困戶老袁打電話給我,帶著哭腔告訴我,養(yǎng)了好幾年的牛忽然死了。我知道,對身體不好的老袁來說,牛的死亡是個重大打擊。我稍作安慰,立即聯(lián)系包村干部,向保險人員反映情況,聯(lián)系縣保險公司,希望他們到現(xiàn)場核實。兩天后,鎮(zhèn)村干部和保險公司人員為老袁帶去了6000元理賠金。老袁拉著我的手,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后來,我盡力為群眾尤其是貧困戶做好每一件小事,誰家孩子生病、誰家孩子就學困難、誰家需要聯(lián)系工作等等,總是盡力幫忙。盡管做得不夠好,但贏得了大多數(shù)貧困戶的認可。我深刻體會到,要讀懂農村這本“精深的書”,一定要俯首躬行。
在鄉(xiāng)村工作,沒有什么事情能夠一帆風順,但也沒有什么硬骨頭不能啃下。
很多群眾反映,丘坊農貿市場基礎設施薄弱、規(guī)劃布局不合理、攤販占道經(jīng)營嚴重,我?guī)е濉皟晌备刹繝幦≠Y金,和領導、同事、群眾探討改造方案,經(jīng)多方努力,最終將沿街攤販規(guī)范到新市場,解決了困擾群眾10多年的“馬路市場”。有位曾經(jīng)在村民代表會上指著鼻子罵我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的老楊,后來見到我拍著我的肩膀稱贊:“你個小孩子,居然這么厲害!”
“關山初度,道阻且長,唯有步履不息”。我深知,只有不忘初心,才能在農村這片廣闊天地里,感受腳下泥土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