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10日
第一次見到朱老人是在2015年12月的一天。竹溪縣農(nóng)投公司駐縣河鎮(zhèn)大路溝村工作隊的石隊長帶著我和另一名工作隊員小汪一起去入戶走訪。
我們在縣河鎮(zhèn)集鎮(zhèn)公路上下車,上坡走上一段羊腸小路,路過幾座墳,還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有幾條狗。狗見到我們就汪汪的沖著我們叫起來并向我們靠籠,小汪是一個九零后的小伙子,從小生活在城里,對狗很是害怕,他嚇得躲在石隊長的身后。而我有著十多年的鄉(xiāng)鎮(zhèn)工作經(jīng)歷,深知該如何與狗進行較量:狗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它們懂得看人的眼色,如果它們在人的眼里看到是懼怕,那么它就會比人厲害,就會向人沖過來;如果他們在人的眼里看到的是強硬、無懼,那么它們就會乖乖溜到一邊眼巴巴的看著你,這也是人與人之間通常會用到的“欺軟怕硬”的“潛規(guī)則”,在這里卻被狗們輕而易舉的掌握了。于是我走在最前面大搖大擺的穿過這群狗,而它們正如我所料,乖乖溜到墻邊審視著我的目光。
走過一段布滿荊棘的陡坡,我們來到了朱老人的家,這是兩間“半”80年代的土坯房,說是“半”間,其實那半間已被雨水沖跨了一半,還有半間留在那兒。房屋的右邊是一塊菜地,挨著菜地的是一個豬圈。木門半掩著,推開門,一個頭上包著一條破毛巾的老人坐在火盆旁邊烤火。
石隊長走上前去向老人問好,接著指著我介紹說這是聯(lián)系老人的干部,縣農(nóng)投公司的,姓趙。老人站起身來,估計也不太明白我到底是干什么的人,只知道是“干部”。環(huán)視著老人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土墻、土地面、土灶、很古老的木床,還有幾把木椅,打開櫥柜,里面只有一大一小兩個碗和一個缽,另外還有一個電飯煲,僅此而已,而那個電飯煲,此刻正發(fā)揮著煮面條的功能。地面雖是泥土地,但很干凈??吹竭@些,我心里很是感慨,自己曾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十余年,也經(jīng)常下鄉(xiāng),也看到了很多一窮二白的農(nóng)戶,但那是在十幾年之前的事了,今天還能看到這樣一窮二白的家庭,心里別提多難受了。
朱老人告訴我,她今年73了,有倆兒一女,小兒子已成家,也是貧困戶,就住在本村路邊;女兒嫁到本縣另外一個鄉(xiāng)鎮(zhèn)了,一年難得回來看自己一次;她最擔心的是大兒子,今年已48歲了,年年在外面打工,到如今還沒有娶到媳婦。聽到我說我是幫扶她的干部,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訴我時,朱老人很懂得感恩。她沒有對我們提出要求,只是連聲說“哦,好,好,好??!感謝政府來看我!”老人雖然年歲已高且腿腳不方便,但她卻很好強,堅持養(yǎng)了一頭豬,說是方便大兒子過年時回來有吃的。
回到家里,我為老人準備了碗、水瓢、毛巾、衣服、鞋子等物品,有的是新買的,有的是家里正在使用的。
又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大約是臘月二十四,單位組織我們上門慰問貧困戶,我又去了朱老人家。這次給老人帶的除了我為她準備的日常用品外,還有單位為貧困戶們統(tǒng)一購買的大米和食用油。進入堂屋,電飯煲正冒著熱氣,我打開一看,里面煮的是一塊豬肉,湯面上漂著一層厚厚的油,原來這是老人慰勞從外面打工歸來的大兒子的。
對于老人的大兒子張平,我一直在猜想:長年在外打工,卻能把家里過成這樣的男人,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呢?今天,終于看到了這個大兒子的真面目。張平是今天早上才從外地打工回家的,這個男人長相樸實、憨厚,穿著一件與他的身材有點不相稱的衣服,有些長??吹綇埰?,我作了自我介紹,然后跟張平說:“你打工在外,你媽年歲大了,腿腳不好,你回來了帶她去醫(yī)院治一下腿吧!”我的話還沒落,張平就皺著眉說:“同志??!你是不知道??!我這個老媽呀,拖了我的后腿呀!要是她死了呀,我的日子還好過些呀!”聽了這話我火冒三丈,哪有這么不孝的兒子?!我說:“你千萬不能這么說,你看你媽養(yǎng)你們這幾個兄妹多不容易,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堅持養(yǎng)豬,說是等你回來過年時有肉吃。你媽如果真死了,怕是你連落腳點都沒有了吧?”
這次走訪入戶給我最深的感受是農(nóng)村的孝道是個問題,孩子受教育多且“混”得不錯的兒女基本上對父母都很孝順;反過來,越是受教育少的、“混”得不行的兒女對父母越是不孝順,他們不但對父母很少敬孝道,而且會認為是父母拖累了他們。針對這個問題,我們單位的干部和工作隊員們經(jīng)常走村串戶,與老百姓拉家常、掏心窩子,甚至我們還將我們的“主題黨日”活動和慶“三八”婦女節(jié)活動都放在了村里,通過與村民共度節(jié)日、同吃同住同勞動,并為村民修路、修河堤、裝路燈,大路溝村的村容村貌大有改觀,老百姓的觀念有所改變。
2016年正月,我又一次去了朱老人家里,老人老遠看到我就叫到:“女兒啊,你又來看我了!”自從我第一次到她家,她就把我當成她的女兒了,她經(jīng)常說我比她的親女兒來看她的次數(shù)還要多得多??吹剿念^上包的還是那條破毛巾時,我問她:“我送你的那幾條毛巾呢?怎么不用?”老人答:“沒舍得用,我這條還能用?!痹倏此臋还?,里面還是那兩個碗和一個缽,我問她怎么不用我送她的那十個碗,她說:“不舍得,那些碗等到我生日時女兒、侄女們來了再用?!崩先撕芄?jié)約。而這次她的那個電飯煲,正在燒著開水。
以后每隔一、兩個月,我都會去看望朱老人,她頭暈,我會給她帶幾斤白糖;看到她那個電飯煲時而煮面條,時而燒水,時而煮肉,發(fā)揮著“多面手”的功能,我把家里的燒水壺送給她了;她的被子薄了,我又在鎮(zhèn)民政所為她申請被子;有時候也會幫老人打豬草喂豬。說來好笑,老公知道了,他笑我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在家連人都很少“喂”(做飯的意思),在村里卻為別人喂豬;老媽也笑我說,從來不見你為我這親媽稱點糖,你卻為一個“不相干”的人稱糖吃。當然,這是說笑,我親媽也不敢跟朱老人一樣沒事時打點糖水喝,怕得糖尿病。
對一個人的“好”是會感染人的。2016年底,大兒子張平外出務(wù)工回來了,我發(fā)現(xiàn)他對他母親的態(tài)度大有轉(zhuǎn)變,他主動帶母親去醫(yī)院治病,再次外出時也為母親備了不少食品。他由衷的對我說:“同志,感謝你經(jīng)常上門看我媽,以后千萬不要再拿東西了,我們很不好意思!”老人的二兒子也變得孝順多了,他還主動到母親家里,要背老母親去他家住,但老人不愿意麻煩兒子,表示還是想一個人住。
2018年底,鎮(zhèn)里為朱老人和兒子建的安置房快竣工了,雖然我們單位的派駐的工作隊多次上門給老人做工作,但老人還是不同意去安置房住,老人很堅決:“我要為大兒子守著這個老屋,不然他回來沒地住了!”認真琢磨她的心理,我認為她最關(guān)心的還是兒子的婚事問題,于是我上門做她的工作,告訴她,她這個老屋實在太舊太破了,沒有人愿意在這樣的房子里住,如果搬到新房里,一定會有人愿意嫁給張平的,老人聽我這樣說,同意等安置點房子裝修好后搬家。
雖然經(jīng)常去朱老人家,每次去都會介紹自己的姓名和單位,但老人始終記不住我的單位叫什么,她只記得我姓趙、是她的“另一個女兒”。只到昨天,我去了還專門“考”她:我姓什么呀?
老人答:姓趙。我問:那我是哪個單位的呀?老人答:村里的……
對于老人的回答,我很無奈,但亦無法,都70多歲的人了,記憶力不好是很正常的事,也許我到70多歲時還不如她呢!我不怨她,只希望在黨的這么好的政策下,通過我的微薄幫扶,老人的生活會越來越好,也希望老人的大兒子能早日娶到一個好媳婦!
來源:竹溪縣委組織部
作者:湖北省十堰市竹溪縣農(nóng)投公司 趙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