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深處是故鄉(xiāng)”。這其實(shí)是個書名,書中講述了29個與美食有關(guān)的故事,主人公大多是父母、兄妹、爺奶、好友,美食則五花八門南北各異,有東北的酸菜餡餃子,有江南的春筍、田螺,有紅燒肉、粉蒸肉、鄰居大媽的臊子面……這些美食的回憶,往往誕生于并不寬裕,甚至可以說是窘迫的童年。也許正是因為物質(zhì)的匱乏,再加上鄉(xiāng)情、親情、愛情、友情的附著,才使得那味覺持久悠長,深深地烙刻在腦海深處。
我本不是個愛美食的人,近來的回憶卻常與食物有關(guān)??吹交被ǖ淖盅?,我會本能地想起小時候媽媽做的一種面食——將槐花洗凈、瀝干,撒上適量面粉,攪拌均勻,蒸20分鐘后下鍋。再拌上醋、香油、蒜泥混合的佐料,不同層次、不同質(zhì)感的食材香味便混合于唇齒之間,閉目也可想象……記得那還是上小學(xué)階段才有的美食,因為大院里正好有一棵幾十年樹齡的槐樹,每年開花時,我便纏著媽媽,用帶鉤的長竹竿打下一串串鮮槐花,一飽口福。后來我們搬了家,我又常年在外求學(xué)、工作,似乎再沒見過槐樹,更別提吃到媽媽做的這道菜——姑且叫做蒸槐花吧。
記得書中有一篇《半山的臘肉飯》,講的是兩個好哥們,暴雨行山路,在半山腰一家補(bǔ)胎店吃了一頓畢生難忘的臘肉飯。文章寫得好看,從細(xì)節(jié)也能判斷作者是個“廚藝拿得出手”的人,讓我想起第一次吃到臘肉的驚艷。那是在大學(xué)時,有次從食堂打完飯回來,去隔壁宿舍串門,一推門就聞到一股異香,是夾雜著微糊味兒的肉香。一問才知道,是湖南的“孟夫子”自家做的熏肉。我趕緊厚著臉皮要了兩塊,只見色澤透亮,肉質(zhì)緊實(shí),看著就很美味。我學(xué)著他的樣子把肉埋在米飯下面焐了一會兒,再嚼時只覺米糯肉香,味道一層接一層,如同平靜的水面扔入一顆石子,波紋一圈圈漾開……自此之后,每當(dāng)看到臘肉,都會想起初次品嘗的驚艷,想起“孟夫子”,想起大學(xué)時光。
我的大學(xué),是在北方老家的省會城市讀的。宿舍一共6個人,4個來自省內(nèi),2個來自省外。寒假結(jié)束之后的前幾天,我們幾乎是不用到食堂打飯的——都從家鄉(xiāng)帶來各自的特產(chǎn)分享。印象最深刻的一年,是老家徐州的老李帶來的煎餅與豆瓣醬。那個煎餅叫我沒齒難忘。之所以用這個詞,是因為不是想象中又酥又脆的那種,而是像千張一樣數(shù)片薄餅疊成厚厚的一塊,極其難嚼。但這煎餅與豆瓣醬簡直是絕配,嚼餅時唇齒之間幾十次的撞擊將豆瓣醬的香味壓榨到極致,以至于越嚼越香,欲罷不能。老李千里帶煎餅,路遠(yuǎn)餅不多,6個人同時開吃已所剩無幾,再加上對門“李大嘴”素來不客氣,聞著香味就不請自來。于是就誕生了這樣的美妙場景——六七個大老爺們圍站在桌前,各自啃煎餅,只聽得一陣陣默默咀嚼的聲音,聞得滿屋飄散的豆瓣醬香。
我知道,以上的描述帶有些許夸張的成分,一定摻雜了歲月的醇香。但就像《味蕾深處是故鄉(xiāng)》開篇這樣寫道:“人與食物相關(guān)的記憶,總逃不出,也離不了滾滾紅塵中的愛恨別離?!敝挥懈街饲楦械拿朗常拍茉谖覀冮L達(dá)幾十年且日漸衰退的記憶中歷久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