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戰(zhàn)貧,他們?nèi)毕撕⒆映砷L“黃金時光”
編者按 扶貧干部的付出是多方面的。他們不單灑下了汗水、奉獻了智慧、透支了身體,更有鮮為人知的深藏于心底的隱痛,其中缺席子女的成長便是他們不愿觸碰的“軟肋”,尤其不能全程陪伴高考、中考的孩子,成為他們一生的愧疚。
然而,他們又是無悔的。他們對不起家人,卻對得起村民;他們委屈了自家孩子,卻成就了農(nóng)家子弟。今天,本報刊登湖南、云南兩位扶貧干部與高考子女之間的故事,目的在于展示扶貧干部群體高尚的情懷,并向千千萬萬奮斗在戰(zhàn)貧一線的扶貧干部致敬!
袁明磊扶貧5年來和女兒袁景瑞唯一的一張合影,攝于今年高考前夕。
袁明磊(左)入戶走訪村民。
袁明磊帶領(lǐng)村民修的扶貧路。
“五年前的那個秋天,我以為他不過和往常出差一樣,最多離開十天半月就能回來??烧l知道,這一去至今已有五年?!备呖记跋?,云南省曲靖一中2020屆14班學(xué)生袁景瑞的一篇作文《父親扶貧路上那些事》,在網(wǎng)絡(luò)上刷屏。
袁景瑞作文里提到的“他”,是云南省會澤縣鐘屏街道魚洞社區(qū)扶貧干部袁明磊。7月的第一個周末,他請假從100多公里外的村子回家陪女兒高考,“幾天時間沒法彌補以前的虧欠,但我想盡量讓孩子感受到我的愛!”
駐村沒和妻女商量
“2015年,我們單位要派人去駐村,我是第一個報名的!”袁明磊說,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他還是會選擇駐村。
去駐村,袁明磊并沒有跟妻子和女兒商量,“當(dāng)時妻子工作忙,女兒剛上初二,那時候我要跟她們商量,估計說不通!”
袁明磊說,關(guān)鍵時拿到了老父親的“支持票”。
1975年,袁明磊出生在云貴交界的一個小山村,泥濘的道路,破舊的房屋,是他最早的人生記憶。他父親放棄了在部隊提干的機會,回到村里,先后擔(dān)任村主任、村黨總支書記近10年,為村里做了很多事。
“父親回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路?!碑?dāng)時,物資、資金都很匱乏,像樣的修路工具也沒有,一條約10多公里的山路,袁明磊的父親硬是領(lǐng)著全村人用了4年時間才修好。
路是在1976年3月通車的,村里修路一共用了600.6元。對于這個數(shù)字,袁明磊事后問過父親,“600元買了炸藥。山路上的很多石頭,不用炸藥根本啃不動。”接著他又窮追不舍:“還有6毛錢呢?”他父親笑著說:“4年一共買了6包煙,是用來點炸藥引線的,誰也不舍得多吸上一口!”
40多年之后,這條路又用爛了。2019年,已退休多年、在曲靖市區(qū)養(yǎng)老的袁明磊父親給老家人寫了一封信:“我捐2萬元,請鄉(xiāng)親們再出把力,把路擴成一米五寬,方便大家騎騎摩托、推推自行車!”
老書記在村里很有影響力,村民們紛紛捐款捐物、投工投勞。今年3月29日,新路修好了,老人冒雨回村來看,村民們一擁而上:“您看,這條路現(xiàn)在能通汽車了!”可村民們不知道,老人兩年前被確診為結(jié)腸癌,身體已虛弱不堪。但老人強打精神,在路上拄著拐杖走了一個來回。
這是老人最后一次回老家。從村里回去后的第51天,老人去世了。
讓寒門子弟沐浴書香
袁明磊所在的單位在會澤縣負責(zé)幫扶3個貧困村。2015年初來乍到時,他看到村里的現(xiàn)狀有些意外,“就在縣城邊上,貧困發(fā)生率怎么會這么高?6000多人中建檔立卡貧困人口超過2000人,而且到處是糞堆、草堆和垃圾堆?!?/p>
和父親一樣,袁明磊到村之后,干的第一件事也是修路。“我們單位在3個村投了2000多萬資金,其中修路和建灌溉溝渠就占了三分之一。”袁明磊一個勁地推動修路,他承認,修路這件事,父親對他的影響很大?!跋啾雀赣H那會,我們條件好多了,資金很充足,設(shè)備也很強,能很快為村民們修出一條致富路!”
袁明磊認為,扶貧路上,還有一個關(guān)鍵是教育扶貧。他表示,這也跟他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因為他父親當(dāng)年的堅持,供他讀書、上中專,畢業(yè)后才能進城工作,“對于貧困村的孩子來說,教育是改變命運的起點!”
目前,袁明磊所在單位幫扶的3個村教育扶貧效果最好?!拔覀?yōu)?所村小學(xué)建了圖書館、操場、食堂等。這里的貧困生再也不會因為家里條件差就上不了學(xué),也不必為吃喝發(fā)愁!”
看著村里的孩子,袁明磊時常會想起自己的女兒。他覺得,自己沒時間陪在女兒身邊,但自己努力做的事情,就是讓更多孩子有了和自己女兒一樣改變命運的機會。
貧困戶王保明就是很典型的例子。2019年8月,王保明的小兒子考取高中。送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袁明磊順便關(guān)心了一下他的大女兒:“從會澤職中畢業(yè)沒?找到工作沒?”
“沒呢!”王保明的回答,讓袁明磊心里咯噔了一下:遇到什么困難了?
“女兒考取大學(xué)了!”平日里總是佝僂著腰的王保明,那一刻,腰桿挺得直直的。
2016年,王保明的女兒中考失利,沒考上高中,就外出打工了。袁明磊覺得,15歲就走上打工路,太可惜了。于是多次找王保明做工作,又在電話里反復(fù)勸女孩回來復(fù)讀或上職中。最終,在會澤職中新學(xué)期開學(xué)前一天,女孩回到了校園。
3年后,女孩不但完成了職中學(xué)業(yè),還努力考上了大學(xué)。
真情付出被女兒寫進作文
“我不再纏著父親幫我輔導(dǎo)功課,因為我知道他正想方設(shè)法讓更多孩子走進學(xué)校;我也不再埋怨父親為什么不能多陪陪我了,因為我知道他把年華都奉獻給了另一片更廣闊的土地?!边@是袁景瑞作文中的一段話,記錄了父親駐村扶貧5年來,她自己的心路變化。
為了駐村扶貧,袁明磊錯過了女兒中考、高考沖刺階段,也無法照顧重病的父親。這幾年,女兒卻從沒在他面前表達過不滿。袁明磊嘆了口氣說:“這5年,我們見面都很少,少到?jīng)]有時間爭吵?!?/p>
去年9月,女兒剛上高三時,問過袁明磊:這一年能不能多請請假,陪陪她,陪伴她打好高考這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硬仗??稍骼跊]有答應(yīng):“2020年不僅是你的大考,也是我的大考,脫貧攻堅要收官,我們各自加油,做好自己的事情!”
為了讓女兒理解自己,袁明磊把女兒帶到村里走了一次,領(lǐng)著她去看“挨挨擠擠的低矮灰暗建筑,積水未干的坑洼地面”,還做給她看,“就是這樣一個不愛言語的人,頂著烈日來回奔走,冒著風(fēng)雪查看項目,淋著雨打著手電筒一家一家去入戶……”這些都變成了情感,寫進了女兒的作文里?!拔乙庾R到,父親對這份工作傾注了遠超我想象的熱情和心血,他是在做一件他認為值得的、有意義的事,而不僅僅只是為了完成任務(wù)?!?/p>
女兒不但理解了父親,也了解了很多父親的同事。“父親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和他一起共同奮斗的同事有12個。2018年冬天流感來襲,先后有7人‘中招’,但他們都選擇了就近輸液后繼續(xù)工作;2019年,有2名叔叔家中老人去世,都是匆匆料理完后事,擦干眼淚趕回村里……”5年來,3個貧困村硬化了超過4萬平方米的村組道路,4000多人的交通出行困難有效解決;安裝了1000多盞太陽能路燈,照亮了33個村民小組的主干道及人員密集場所;500名非義務(wù)教育階段貧困學(xué)生得到長期資助,3所村小學(xué)煥然一新;3個貧困村貧困人口從2015年末的近5000人減至目前的780人,其中兩個村已整村出列……
“人到中年,誰不是一身牽掛難以割舍,誰不是上有老下有???”袁明磊很欣慰,女兒長大了。
對于女兒的成績,袁明磊一直不擔(dān)心,也不是特別在意,“我們努力過了,正常發(fā)揮了就好!”女兒夢想填報法律專業(yè),想到北京去讀書。這個夢想,可能會讓女兒離開家、離開自己很遠,袁明磊也表示尊重她、支持她。
之前女兒還說過:高考后,想出去看一看世界,“女兒喜歡歷史感濃厚的地方。一是想去埃及看金字塔,二是想去西安看兵馬俑?!笔芤咔橛绊?,袁明磊說服了女兒,暫時不外出“看世界”,暑假先到扶貧村里“看一看”,看看父親這幾年的扶貧成果?!敖鹱炙⒈R俑,等我有時間的時候,一定帶她去,彌補這些年的遺憾!”
袁明磊告訴記者,脫貧攻堅決勝收官階段,自己不能掉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