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17年7月,中國政法大學在讀博士、檢察日報社編輯鞏宸宇來到云南省西疇縣西灑鎮(zhèn)瓦廠村擔任第一書記。他一邊扶貧,一邊記錄,至今寫下130多篇、20余萬字的駐村日記。
今年4月底,貧困人口曾經(jīng)超過全村三分之一的瓦廠村成功脫貧,貧困發(fā)生率下降至1.4%。鞏宸宇說,這是全體干群努力的結(jié)果。他在日記里記下了身邊很多扶貧干部的事跡,見證了他們一路走來的激情和艱辛。本報從中節(jié)選3篇,以饗讀者。
山路濕滑,駐村工作隊伍吳俊用繩子自制汽車“防滑鏈
夜晚,穿過森林下組宣講
2017年7月31日晚,駐村第三天。我和駐村隊員大富、村委會副主任老謝,前往偏僻的新寨、八角箐等小組宣講惠農(nóng)政策??紤]到白天村民們都要下地忙農(nóng)活,所以,宣講只能選擇晚上進行。
新寨、八角箐是瓦廠村路最難走的兩個組,也是地質(zhì)災害多發(fā)地。尤其是去新寨小組的路,如果天氣不好,就只能坐車到瓦廠或李子坪村小組,再步行穿過一片原始森林和雜草路才能到達,需要兩小時左右。為防止我們的車子掉進山溝里,村民幫我們用麻繩制作了簡易防滑鏈,且將麻繩系成死結(jié)。
晚飯后從村委會開車出發(fā),一路走一路揪著心,想想一會兒夜深了,還要沿著隨時可能塌方的山路往回趕,說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
山路比車身寬不了多少,身旁就是萬丈深淵。一路上由于下雨造成的塌方點,多得數(shù)不過來,“車陷進溝里沒事,最多車出不來,費點人力抬下就是了;萬一,車掉下懸崖,人可就再爬不起來了。哈哈哈哈!”我們一路上開著玩笑,相互壯膽。
終于,車開到過不去的地方了,只能步行。“不要開手電筒,省著電,一會下山還要用,回來的路還長著呢!”同行的村干部們經(jīng)驗都很豐富。而我,關(guān)了手電筒之后,平生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螢火蟲,憂心之余又平添了幾分興奮。
終于到了目的地,政策宣講效果很好。會議結(jié)束后,鄉(xiāng)親們一再挽留,希望我們住一晚再走?!白咭孤?,不安全!”但我們一想,明天還有其他工作,仍堅持匆匆上路了。
夜里11點40分,我們順著早年村民在懸崖上鑿出來的“土路”,手摸著山壁,一步一步向下挪。
凌晨時分,終于走到汽車跟前了,真好!
回去的路上,夜色很黑很黑,除了前排能看到兩只大燈,坐在后排的我,什么也看不到。當然看不到車外的萬丈懸崖,心里也就沒那么害怕了。
但還是出現(xiàn)了一點小意外,車輪陷進了一條水溝,進退兩難。司機不敢加油門,只好讓一車人下車,大家共同使勁推車。終于出來了,繼續(xù)出發(fā)!
2017年8月11日一早,被困大山里的謝朝恩在村民幫助下推車下山
騎摩托走訪,被困大山一夜
2017年8月10日下午2點,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不由擔心起來:駐村工作隊的幾個小組都在外走訪。
突然,手機在桌子上震動起來,我趕緊劃開屏幕,只見微信群里傳來幾張山體滑坡的照片,幾秒種后,幾張摩托車倒在山溝里的照片也傳了過來。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大家紛紛詢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終于,村干部小李哥在群里回話了:“車翻到路坎下了,所幸人沒有大礙?!弊罡邫z掛職西疇縣委副書記時磊隨即回復:“修車錢我來解決,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
幾分鐘后,小李哥重新開始入戶調(diào)查,他在群里上傳了自己入戶調(diào)查的照片。
扶貧工作隊原計劃晚上開會,因為幾名隊員被困山中,被迫推遲到第二天。夜里10點,微信群里又發(fā)來一條信息,“謝朝恩匯報:我的摩托被困大山,無法回家,希望明天的陽光能照到此地。”
是啊,每一名扶貧干部都在用生命去扶貧,沒有怨言、沒有退縮、沒有放棄。愿明天的陽光能照到此地,讓我們的隊員安全回家。
8月11日一早,被困大山一夜的謝朝恩在村民的幫助下,終于安全下山。謝朝恩脫險后在微信群里說:“扶貧干部的路雖然難走,但終究有路可走。但如果我們不上山、不涉險,那老百姓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險峻山路上,剎車突然失靈
前兩天,和駐村工作隊員吳俊聊天。1982年出生的他有兩個孩子,由妻子帶著住在文山。說到孩子,他興奮地告訴我,大兒子5歲,小兒子2歲多。由于工作原因,他半個月左右回家一次。
說到這,他點起一支煙,眼睛里有些故事。2016年9月,接到家里電話,說是小二子快要出生了,讓他回家看看。他說,自己那一刻多想飛回到妻子身邊,見證一個新生命的誕生??蓻]想到,駐村工作一忙起來,就是好多天。當他終于回到家時,小兒子已經(jīng)出生7天了。他說,沒能陪在妻子身邊見證小兒子出生,是他最遺憾的一件事。
吳俊有個獨特的愛好——研究汽車?!熬拖衽⒆酉矚g包包,男人嘛,就應該喜歡車?!彼粌H喜歡開車,還熱衷學習駕駛技巧和理論知識,還熱愛看電視上的野外探險類節(jié)目。還別說,這些知識關(guān)鍵時候還真管用。
有一次,吳俊開車帶著隊員們下村,經(jīng)過一段很險峻的路段時,剎車突然失靈了,“我當時很害怕,但第一時間想到,不能告訴車上的其他同事。萬一驚恐之下,他們跳車或做出一些下意識的危險行為,后果更不堪設(shè)想。”路上的大小石頭較多,吳俊想起電視節(jié)目里介紹過,可以運用凸起的石頭降低車速,調(diào)整方向。于是,開到一個“T”字路口,當車頭直對著山崖滑下去的危急時刻,吳俊決定冒險一試。他先是不斷將車身向山體腹部擠蹭,然后想方設(shè)法碾壓路上每一塊石頭,讓車減速,在車頭過了“T”字路口轉(zhuǎn)角后,迅速拉下手剎、打轉(zhuǎn)向,車尾順勢一掃,后車輪壓著懸崖邊,來了一個幾乎180度的甩尾,穩(wěn)穩(wěn)停在另一條山路上。他說,事后想想,當時自己的表現(xiàn),就像電影里那些漂移鏡頭一樣,很帥。但他真的不想經(jīng)歷第二回!
駐村工作雖然經(jīng)歷了很多驚險時刻,吳俊還是很感謝這段經(jīng)歷,“村里第一條水泥路是2013年才修通的,很短的一條?,F(xiàn)在,村委會周邊的路陸續(xù)修了起來,比以前方便了許多?!?/p>
我們站在村委會二樓,看著屋前湍急的河水,暢想著瓦廠的未來。
今年7月,我就將期滿離開瓦廠。按照規(guī)劃,數(shù)年后,瓦廠村可能已是富裕村、民俗旅游勝地。那些慕名而來的游客們大概不會知道,有一年,有一群意氣風發(fā)的青年曾在這里歡笑、落淚、為之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