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善玲(右)給老陽講扶貧政策。
貧困戶老陽,1968年生人,家住江西省宜春市萬載縣潭埠鎮(zhèn)茵果村。他是我的一個重點幫扶對象,也是我的“遠房親戚”。
2015年1月,我第一次去老陽家走訪?!拔倚枕n,叫善玲。是咱們村大學(xué)生村官……”一番自我介紹之后,老陽熱情地接過話茬:“我姨媽的兒媳也姓韓,是你老家那邊的。她叫我表哥,這樣,我們就算是遠房親戚了?!蔽胰滩蛔⌒α?,意識到這是個突破口,立馬附和說:“是啊,以后就由我這個親戚來幫扶你脫貧,你可要多配合呀!”氣氛一下子融洽起來。
第一次見面,老陽給我留下不錯的印象。但同時也有些納悶:這種性格外向的人,看上去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還是貧困戶呢?
很快,我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認定貧困戶,村民們投了反對票
不久,我們召開了一次村民大會,有一項議程就是審議、確定建檔立卡貧困戶名單。會上,我對老陽的情況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的右眼高度散光,被認定為二級殘疾;全家七口人,靠老陽一個人養(yǎng)活,其中三個孩子在上學(xué)。
按理說,老陽被認定為因殘、因?qū)W致貧的貧困戶是沒啥問題的。可沒想到,不少村民言語激烈,有5位村民公開投了反對票。一位鮑姓村民對我們村干部大聲呵斥起來,“他這樣的賊古(本地方言‘小偷’的意思)怎么能評為貧困戶?我后山種的那些杉樹,都是他偷偷砍走的?!?/p>
我一下子怔住了:原來,老陽是個“小偷”,難怪大家都不愿幫襯他。但是,“脫貧攻堅路上,不能讓一個貧困戶掉隊?!蔽覀儺?dāng)村干部的不能不管他。于是,我和評定小組的幾位同事商量,分頭安撫幾位反對強烈的村民,還請了德高望重的老支書歐陽成南出面做工作:“老陽是偷了你們的樹。但他是賣錢給娃娃繳學(xué)費的,又不是花天酒地去了。我已經(jīng)批評過他了,他會改的!”
老支書的面子,村民們還是給的。最終有了一致意見:只要老陽在會上公開承諾以后再不偷別人家的東西,靠自己雙手掙錢,大家就投贊成票。
老陽的臉一下子變得紅一陣、白一陣的,低著頭看著地面,沉默了很久。然后面對鄉(xiāng)親們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今后不砍樹了,你們看我的行動就是了!”善良的村民們看到老陽的誠意,通過了貧困戶認定。
“樹不讓偷砍了,不是斷了自己的生路嗎?”會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專程上門拜訪了老陽,他拉著一張苦臉、唉聲嘆氣。“沒事的,我們一起想辦法!”我詳細了解了老陽的真實訴求,為他確定了復(fù)合扶貧模式。
靠勤勞掙錢,老陽收獲了尊嚴
老陽偷樹,是為了給孩子繳學(xué)費。我認為,要解決他的貧困問題,得先從3個孩子的上學(xué)問題上尋求突破?!拔沂潜粵]文化害苦了,只要孩子們能上學(xué),我就沒啥遺憾了。”于是,帶著老陽,跑鎮(zhèn)扶貧辦、跑縣教育局,填表、核實、審批……一連串程序跑下來,幫3個孩子都申請到了寄宿生補助、困難學(xué)生補助。不僅如此,還依規(guī)申請減免了孩子們的學(xué)費。“妹子,我一定要讓幾個小崽子好好讀書,用好成績,考好學(xué)校來報答你們!”老陽動情地說。
孩子上學(xué)難題解決后,老陽的精神狀態(tài)明顯不一樣了,脫貧的意愿變得強烈起來,人也變得勤勞起來。只要一得空,就四處攬活干。今天,帶著一家老小幫東家收割稻子;明天到西家?guī)兔ΨN油菜。我們也跟村里的專業(yè)合作社打招呼,在忙碌的季節(jié)請他去幫工。
幫干農(nóng)活每人每天能有150-200元勞務(wù)費,而且大家看老陽肯賣力氣,給錢也爽快,都是按日給他結(jié)算,有的雇主還會招待他一頓豐盛的飯菜。我給他算了一下,一個農(nóng)忙季下來,他可以掙二三千元,那些之前對他有看法的村民也漸漸改變了態(tài)度,見了面主動跟他打招呼,有時還會遞根煙給他點上。這讓老陽有了尊嚴,“依靠雙手,也能討到生活的甜味哦!”
溫飽問題解決后,老陽干勁一天比一天足。我看在眼里,暗自高興。想到老陽一家7口至今還擠在他父母建的破房子里,我積極向鎮(zhèn)城建辦反饋了情況,幫助他填報了危房改造申請,爭取到危房改造指標。選址、買磚塊、請泥工……兩個月時間,老陽的紅磚樓終于建成了。
“沒想到我還能建新房。太感激你們了!”老陽繼續(xù)跟我攀親,“妹子,要不我讓我家二娃叫你干娘吧,二娃成績最好!”老陽說。
“我們是親戚,叫啥不重要,你早日脫貧最重要!”我鼓勵他繼續(xù)努力,爭取早日過上小康生活。
憑祖?zhèn)魇炙?,摘掉了貧困帽?/font>
你如果走得不足夠近,是很難看清一個人的全部。老陽,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不斷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驚喜。
2017年中秋,我再一次來到老陽家一起過節(jié)。在喝酒閑聊的過程中,無意中得知,他竟然有一手祖?zhèn)鞯尼劸萍妓嚕翱床怀鰜硌?,還藏了一手!”我們之前還在發(fā)愁,怎么為老陽找到一條致富門路,畢竟光靠打零工不是解決貧困的根本辦法。
“現(xiàn)在人們喜歡的就是土汁土味的東西,你這絕對是門脫貧致富的好手藝啊”,聽了我的建議后,老陽沖到廚房跟他媳婦報喜:“婆娘,我們這下有錢用了!”
第二天,老陽就行動起來了。買酒甕、制酒餅、做酒坊……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很快,打零工掙來的一點錢就花完了。
我和他一起填好了一份扶貧貸款申請表,送到鎮(zhèn)上的農(nóng)商銀行。沒想到,半個多月后,銀行方面反饋信息:貸款不給批。原來,銀行實地走訪時,聽說了老陽有“偷樹”的歷史。
于是,我和負責(zé)審批的信貸辦主任長談了一次,詳細向?qū)Ψ浇榻B了老陽一年來的變化,以及我們村干部付出的努力,希望他能夠支持,并在“擔(dān)保人”一欄簽下了我的名字,“我給他擔(dān)保,賠了我來還!”就這樣,老陽拿到了一筆2萬元的貸款。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老陽的努力下,他釀出的第一鍋谷酒喜獲成功,不僅清亮透明,味道香醇,而且入口綿柔,贏得了左鄰右舍的交口稱贊。
通過口口相傳,加上我利用網(wǎng)絡(luò)及時推廣,老陽釀出的一鍋鍋谷酒和糯米酒被訂購一空……老陽私下算了一筆帳:截至到去年年底,他的酒作坊已實現(xiàn)純盈利數(shù)千元,加上大兒子外出務(wù)工的收入,老陽家已經(jīng)達到了脫貧標準。
喜出望外的老陽,主動來到村委會,要求把他家從貧困戶名單上“拿掉”。 “感謝扶貧政策,感謝妹子,我也有靠自己雙手脫貧的這一天!”看著老陽滿臉的欣喜,我由衷地為他高興。我想,這門遠房親戚沒有結(jié)錯,扶貧路上雖然艱苦,但只要以心換心,幫助困難群眾辦實事,基層工作就很有意義。
“還去砍別人樹賣不?”我和老陽開起了玩笑。
“不砍了,以后我還要種樹、護林呢!”老陽爽朗地笑了。(作者為江西省萬載縣潭埠鎮(zhèn)陂田村原書記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