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芭蕾舞演員,一只腳穿著舞鞋,光鮮亮麗;另一只腳卻赤裸著,扭曲變形,傷痕累累。配文:我們的人生,痛,并快樂著?!笨吹骄W(wǎng)上流傳的這張圖片時,河南省南陽市桐柏縣付樓村黨支部書記李健,不禁驚呼:“這,不就是我嗎?”
從殘疾人貧困戶到脫貧戶,從脫貧戶到黨員,從黨員到村黨支部書記……這些年來,盡管傷痕累累,李健鉚足勁向前沖,實現(xiàn)一次又一次華麗轉(zhuǎn)身,漂亮詮釋“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資料圖:李健指導村民種植果樹。
磨難
時間的指針倒流回10年前,命運和李健開了個無比殘酷的玩笑。2011年12月30日,大風天氣,當時還是電工的李健和工友一起去檢修出故障的變壓器。風刮得鋁合金梯子直晃,李健下意識伸出右手想抓住什么,隨即失去了知覺。
“那時他頭盔上冒著白煙,右手、左腿都著了火,腿上發(fā)黑的骨頭露在外面,上面一點肉都沒有?!被貞浧甬敃r的那一幕,工友至今仍心有余悸。由于傷勢太重,李健被幾家醫(yī)院拒之門外,即便最終被南陽一家醫(yī)院收治,醫(yī)生也認為他“活不過24小時”。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李健奇跡般打破醫(yī)生的預言。經(jīng)過8次手術(shù),用截掉右臂的代價,李健暫時脫離生命危險。隨后,他的左腿血管又嚴重壞死,醫(yī)生建議截掉保命,李健再次面臨艱難選擇?!笆植荒苣茫仍俨荒茏?,我往后還能干啥?”
在李健的堅持下,醫(yī)生把他的雙腿綁在一起,把右腿的皮肉組織“嫁接”到左腿上,抽取腰部和右腿的骨頭植入左腿。整整49天,他一動不能動,為的是讓左腿再造重生,之后,醫(yī)生又將兩腿生生分開……回憶到此,李健不禁皺眉,“當時的手術(shù)是局部麻醉,鋸骨頭的聲音終身難忘……”
李健前后住院快兩年,回家后,又有一年多時間躺在床上養(yǎng)病。夜深人靜時,李健不止一次想過一了百了,又因強烈的責任感打消念頭?!拔业男〉苁嵌墯埣?,父親也年紀大了,兒女都在上學,我要走了,一家老小怎么辦?”為了重新站起來,李健咬著牙堅持拄拐鍛煉。
“腳尖一落地就疼得站不穩(wěn),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李健回憶說,后來他自制了輪滑凳子,“一步一挪學走路,一步疼出兩眼淚?!?憑借驚人的毅力,李健再次奇跡般打破醫(yī)生的“預言”,不僅甩開了拐杖,還能幫家里干點活了。
抗 爭
這場大難,讓這個家債臺高筑。2014年年初,李健家被列為建檔立卡貧困戶。時任埠江鎮(zhèn)鎮(zhèn)長、現(xiàn)任桐柏縣教體局黨組書記的王詩東是他的幫扶責任人。
王詩東抽空找李健長談,專揀李健過去種木耳、種葡萄的“得意之筆”說。起初一聲不吭的李健,不知不覺也動了“東山再起”的念頭。王詩東趁勢再加一把火,“干了才有活路,你有頭腦有經(jīng)驗,找對路子一定行!”
李健求親靠友籌措來20多萬元,租賃150畝土地種大蔥。澆水、施肥、栽苗,間距要均勻、蔥苗要插直……李健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大蔥上,一絲一毫也不敢馬虎。精心呵護的大蔥長到齊腰高,然而卻賣不出去。李健苦笑道:“那年的大蔥市場供過于求,我一共賠了25萬元,血本無歸!”
那年冬天,李健母親又突發(fā)腦梗去世,不久后妻子腦出血落個偏癱。接二連三的不幸,讓李健心里的弦崩到了要斷的邊緣,也讓鎮(zhèn)村干部們的心揪得緊緊的?!敖衲甏蠹屹r了,明年種蔥的人肯定少,接著干、不能放棄!”在大家的鼓勵下,李健帶上干糧,去新野縣走訪蔥籽銷售行情,又到武漢、鄭州等20多個城市,探市場、找菜商、跑渠道。
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這次東山再起,除了種大蔥,李健在租來的100多畝地里頭,種了花生、玉米、水稻、枇杷。加上貧困戶入股分紅、種糧補貼等收入,2016年,他不僅回了本、還了債,還凈賺13萬元,一舉摘掉了貧困戶的“帽子”。
“最困難的時候,是黨員干部和父老鄉(xiāng)親拉了我一把,這恩情永生難忘!”李健招呼本村的貧困村民去地里干活,不僅給出豐厚的報酬,還承諾大伙兒:“誰要搞種植,我教技術(shù)、引苗育種,幫忙跑銷路?!?017年,他冒著賠本的風險,前后收購村民30多噸大蔥,讓付樓村的蔥農(nóng)小賺一把。
競 選
拖著一雙“浴火重生”的腿往前走,李健的想法越來越堅定,“我想入黨!”這讓王詩東既意外又欣喜:“他不僅人站起來了,精神上也站起來了?!?015年6月25日,李健在黨旗前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付樓很窮,原來的村書記考上了公務(wù)員,村里難找當家人?!贝甯刹繌埧嘶貞浀?。老書記張金坡等幾位黨員認真合計,不約而同想到了李健,“你敢闖會拼,村里人都信你,你咋不能試一試呢?”
這話把李健“激”住了,從驚詫中回過神,開始認真琢磨起來。然而,除了兒子以外,家里其他人全都反對,主要擔心他身體吃不消,也擔心剛好起來的小日子受影響。
“我能理解家里人的擔憂,可我還是想拼一把,把付樓變得更好?!眱?nèi)心最真實的聲音蓋過彷徨猶豫,2018年4月,李健參選付樓村“兩委”,“俺如果當上村書記,保證一碗水端平,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闖出一條致富路。”最終,李健高票當選付樓村黨支部書記。
李健上任后,各種難題如亂蜂蟄頭?!懊刻煲婚_門,就有村民堵在門口,一言不合就指著鼻子說難聽話。”李健苦笑道,“角色變了,鄉(xiāng)親們對我的要求也變了,以前幫他們是情分,現(xiàn)在幫他們是本分了,村民自然不會客氣。”
李健發(fā)現(xiàn),群眾的最大“槽點”是惠民政策不能公平落地。當時恰逢桐柏縣開展農(nóng)村低保治理工作,李健和時任第一書記孫端商議,借機重樹村干部威信?!罢l想申請低保,就站出來當眾說理由,讓大伙逐條核實。合理,批準!不合理,取消!”2018年7月18日晚,20多年沒開過全體村民大會的付樓村,“能來的都來了!”鎮(zhèn)領(lǐng)導班子和其他行政村的干部也都到場旁聽。
這次低保認定采用“四議兩公開”工作法,村民大會召開前采集村民信息、公示標準程序等,會后村民小組具體評議、票決公告。最終的低保戶認定結(jié)果,全村無人提出異議。
“李健的弟弟多年前戶口就單列出去了,按照規(guī)定完全可以享受扶貧政策,但他主動退出了。”埠江鎮(zhèn)黨委書記劉啟群說。貧困戶肖自學家4口人有3個殘疾,在李健的幫助下,他在堿礦找到了一份工作,月收入2000多元,很快也申請退出低保,“李健一個殘疾人都能養(yǎng)全家,咱有啥理由躺在扶貧政策上睡大覺!”
用公心得民心。李健始終踐行公開公平原則,讓村里的黨員、群眾代表都參與到村里的大事小情中來,陸續(xù)解決了貧困戶認定、扶貧工廠征地、投資項目落實等一系列重要問題,受到父老鄉(xiāng)親一致好評,“這幾年村里的變化,俺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李書記真是不簡單!”
起 舞
窮,是付樓村發(fā)展路上的最大“攔路虎”。2018年前,村里沒有一條像樣的公路,安全用水沒保障,大熱天一開空調(diào)就跳閘。付樓村脫貧后,富起來的農(nóng)戶仍是少數(shù)。李健于是和駐村干部、村“兩委”班子商議:還是得興產(chǎn)業(yè)。
“農(nóng)民家底薄,賺得起賠不起,只有見到效益,才會放手干?!?019年年初,李健在自家地里先試種5萬袋香菇,“4元1斤,一個大胡子商人現(xiàn)場轉(zhuǎn)賬,7米長的半掛車裝滿香菇,群眾看得一愣一愣的?!被貞浧鹄罱≠u香菇的情形,村民們眼熱不已。
“這香菇可是真金白銀?。 崩罱〕脽岽蜩F,帶著10多戶鄉(xiāng)親熱火朝天干起來。70多歲的張榮華是最早的受益人之一,他當年種了4萬袋香菇,一下子賺了十幾萬元。2020年,付樓村的香菇種植規(guī)模發(fā)展到100多萬袋,帶動20多戶村民每戶凈收入3萬元以上。
走一步看兩步,李健時刻關(guān)注香菇種植新趨勢,盯著建設(shè)現(xiàn)代化香菇棚、引進先進種植技術(shù),還天天琢磨從哪兒引進資金、項目,怎么讓香菇走上深加工的路子。
在一次脫貧攻堅宣講會上,李健結(jié)識了農(nóng)業(yè)專家陳增喜,于是懇請對方幫忙聯(lián)系引進一個有實力的香菇加工企業(yè)?!捌髽I(yè),我?guī)湍阏业搅?!”幾天后,李健接到了電話。王萬斌,在上海做了多年香菇生意,不但懂技術(shù)還有銷路。李健6次登門拜訪,終于達成合作。如今,王萬斌的企業(yè)扎根付樓村整一年,建成8個現(xiàn)代化的菇棚?!澳壳斑@里有10萬袋,全部是反季香菇,價格高!”李健樂得眼都瞇成一條縫。
短短3年,李健思謀的“項目帶資金、帶技術(shù),留下帶不走產(chǎn)業(yè)”的增收體系漸成現(xiàn)實:養(yǎng)牛場、黃金梨基地、香菇種植基地,秸稈制炭環(huán)保企業(yè)、扶貧車間,如“滿天星”般點亮了付樓村,全村年人均收入達13500元,比2018年增加1萬元余元。
“我們一口氣不敢歇,得抓住時機呀!”李健用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詮釋了什么叫“浴火重生”。他也正領(lǐng)著鄉(xiāng)親們在鄉(xiāng)村振興的舞臺上翩翩起舞,舞出自己的精彩。